[山狱]Almost Lover（一）
一.电话交换
狱寺ver.
狱寺隼人抵达日本之后，手机里存的第一个电话号码当然是他所尊敬的十代目的。此外还有些不太情愿但不得不存的联系人，比如打个照面就会让他胃痉挛的老姐，或是将搭讪和把自己灌醉作为人生目标的不靠谱医师。
动身前往黑曜中学之前，与队人员都在沢田的提议下交换了自己的手机号，以备不时之需。
狱寺不愿把记忆力浪费在手机联系人名录上，因此他的联系人名字都显得有点古怪：草坪头、流氓医生、可亲可敬的十代目大人，还有棒球笨蛋。诸如此类的绰号几乎贯穿了他的整个少年时代，直到它们所指代的人一个个都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而他自己也终于从漫长的叛逆期中走过，于血与火中重生。
作为称职的左右手，关心首领的日常起居也是不可或缺的本职工作，狱寺时常发些“注意天气变化”的讯息对十代目嘘寒问暖，有时得不到回复，有时碰面时能得到对方一个腼腆的微笑，他便感到自己的关心得到了重视，丝毫不以沢田眼底淡淡的困扰为意。
狱寺拒绝承认这个事实，但事实上给他发讯息的人并不多。纵使以前在意大利有些还算谈得来的朋友，他孤身一人漂洋过海来了日本，也自然疏于联系，父母的关爱没有指望，会主动和他联系的只剩下老姐而已。
大部分时候炸弹少年并不把这种形式上的孤独当回事，也许还把它当做上天降下来锤炼自己的某种考验，但总有那么一些时候，他从十代目热热闹闹的家里走出来，回头望望围墙内暖意融融的灯火，会突然醒悟到自己其实差不多已经是个孤家寡人的残酷现实。
仰慕他的女孩很多，但都无一例外地被他的冷酷打败，只敢聚在远处悄悄观望。身处舆论中心的狱寺毫无自觉，他在这方面实在很迟钝，生活对于意大利黑手党老大的私生子来说并不容易，他已经习惯了用知识和暴力把自己武装得密不透风，除了十代目他不打算再把坚硬的壳向旁人敞开。
……好吧，现在或许还得多加几个人。
他皱着眉头紧盯着桌上振动不停的手机，它在响起的第一时刻就被主人从衣袋里掏了出来，却迟迟没有按下接听。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棒球笨蛋”，狱寺抓了抓头发，烦躁地抓起手机扔回口袋里。在十代目面前他必须强迫自己忍受这个傻里傻气的家伙，不代表私下里还得应付他。
山本绝不是个讨人厌的人，他大大咧咧的性格和阳光的笑容让他在男女间都颇有人气，运动神经出众，成绩也还算好，从各方面看都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但狱寺就是不喜欢他。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狱寺和沢田以外的任何人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山本武没什么特别的，他不过是那些被狱寺竖起的尖刺排除在外的人之一罢了。
至少狱寺本人是这样想的。
难耐的振动终于停止了，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手机又重新在口袋里振动起来。狱寺气急败坏地捏住振动中的手机，在他下定决心按下接听键并臭骂对方一顿的前一秒钟，对方像长了透视眼一样及时切断了电话。
好奇心和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在狱寺脑中天人交战了两分钟，他恶狠狠地操起手机回拨过去：“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好像漏出了点笑意，也许是他的错觉：“啊，狱寺，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有什么事就快说！”焦躁弥漫在无线电波里，好像咝咝泄露的瓦斯气体，一旦被火星击中便会引发惊天动地的爆炸。
山本以他一贯的轻快语调回答：“周末我有场棒球比赛，狱寺要不要来看？”
想也没想地，条件反射般的拒绝脱口而出：“无聊，谁会去啊。”
静默持续了几秒钟，焦躁成指数式增长，狱寺蓦地站起来，抬腿踢翻了旁边的桌椅。
“这样啊……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咯？”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如同羽毛搔过狱寺的耳畔，他不用闭眼就能想像出那家伙嘴角稍微往下撇而现出的苦笑。
真是……麻烦死了。
为自己本是理所当然的拒绝感到莫名负罪感的同时，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划过了狱寺的脑海。他不顾形象地大声嚷出来：“等等，你这家伙的手不是还没好完吗？才刚刚拆了绷带吧！”
“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打棒球了啊……”宛如低语的声音显得有些消沉，完全无法和狱寺印象中没心没肺的棒球笨蛋联系起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山本又接着说下去：“那就这样说定了，到时候见。”又恢复了元气满满的样子，好像刚刚的沉重只是错觉。
“喂喂，你在自说自话些什么啊，我可没说要……”狱寺对着话筒里的忙音辩解了两句，懊恼地扭头去看窗外。琉璃般绚丽的晚霞闪耀在并盛町的天空上，夕阳的余晖被教室的玻璃窗折射出动人的暖色。
那是狱寺接到的第一通来自「朋友」的电话，也是山本的最后一场棒球比赛。
山本ver.
山本的朋友很多，手机联系簿上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也不少。加入彭格列的“黑手党游戏”之前，联络人里常见的是棒球社的社员，和班上的大部分同学。沢田纲吉并不包括在内。他的存在感实在有点低，偶尔被注意到多半是因为他又出了什么糗，惹得全班一阵哄堂大笑。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一副怯懦胆怯的神情，因为深知自己什么都不擅长而畏手畏脚，也因此更加惹人厌烦。
不过后来这个畏手畏脚的小个子不仅和他成了朋友，还带来了一个“黑手党游戏”和像模像样的队友与敌人，这是后话。山本绝不像他看上去那么迟钝，爽朗的笑下是明镜般通透的心，至于为什么不说破，他只是觉得麻烦罢了。
「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么？」
看着沢田一副小心翼翼维护秘密的愧疚神情，山本不介意被那个暴躁的炸弹少年喊几声“笨蛋”。阳光的外表让他比别人更容易获得信赖和友谊，一直以来他都忠实履行着身为「山本武」的个体所应履行的职责，无论是棒球社的核心投手，还是寿司店的少店主，以至彭格列的雨守，他所扮演的角色都是最无可挑剔的那一个。
密鲁菲奥雷高压下各个家族的日子都不好过，昔日的黑手党党魁更是首当其冲。晴守莽撞，岚守暴躁，云守孤傲，雾守行踪诡谲，至于雷守，哦，他还只是个孩子。山本武成为沢田纲吉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十年前狱寺隼人心心念念的身份。
当年并盛町的棒球少年终于舍弃了曾经爱逾性命的棒球，以一把日本刀立于西西里岛的权力顶峰。
目前的局面并不为山本所乐见，权力与责任成正比，任何一个处在他这位置的人都不敢说自己会做得比这个「日本佬」更出色，但他所承受的亦是不在其位者所无法想象的。在体育场上肆意驰骋的时光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经历，球棒和手套也不知在杂物箱底搁置了多久，每次清理时却仍幸免于难，而是继续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替主人祭奠那段一去不回的青春。
大厦将倾，力挽狂澜的角色不由分说地被加诸年轻的彭格列继任者和他的守护者身上，少年老成的沢田已然很少露出往日无忧无虑的笑容，低垂眼睑下偶尔泄出的寂寞神色却还依稀能辨出并中教室里因零分试卷而失意的十五岁少年的影子。
白兰的攻势愈加凌厉，西西里人人自危。在这样的情景下，「那个消息」传到了风雨欲来的彭格列总部，无情地拔掉了本已遍体鳞伤的巨兽最后的利齿。
满地熄灭的烟头间蜷缩着一个男人的身影，他把脸颊深深埋进双膝之间，手指神经质地掐着太阳穴，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狱寺隼人知道现在情势危急，身为彭格列的一员他不该躲在堡垒深处畏缩不前，但有那么一分钟一些危险的念头的的确确从他眼底暴凸的血丝间升起——即使密鲁菲奥雷下一刻就军临城下也无所谓了，十代目已经不在了，彭格列完了，他们都......
手机铃突兀地在寂静的空间中响起，唤醒了浑浑噩噩的狱寺。他勉力伸长手臂捞过远处躺着的手机，因震惊而被摔落的机器上裂纹满布，不过还神奇地保持着通讯功能。屏幕的亮光上闪烁的名字是「山本武」。
“............”电话接通了，没有人说话，只有兵刃相交的金铁之声、粗重的喘息声，和......激越的心跳。
不祥的预感陡然升起，狱寺接连“喂”了几声，无人应答。
「没有记错的话，今天山本应该是去办「那件事」，怎么会......在路上？！不，不可能，密鲁菲奥雷的混账不可能知道的......」
混乱的思绪几乎要把狱寺淹没，紧攥着手机的指关节因过分用力而泛白，他睁大眼瞪视着不断传来踉跄跑动声响与枪声的话筒，好像这样就可以透过电波看到现场的情况。稍远的地方传来几句零碎的意大利语，即使不懂外语的人也可以猜出那是“你已经被包围了”、“受死吧”之类的恐吓。
嘈杂持续了一阵，然后渐渐远去，对方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供藏身的隐蔽处，凌乱的心跳声也稍微平静了一点。断断续续的声音穿透话筒响起：“狱......狱寺？”
“是我！你怎么回事，不是去接十...办「那件事」了吗？！怎么会......”
“真是没办法啊.......”对话被咯血声打断，通过咳嗽声判断应是断了几根肋骨，狱寺对这样的伤势再熟悉不过，每次不躺上十天半个月就下不了床，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不想死在这种地方，一点也不想，但这一次看起来好像真的要......”
“喂，你说什么傻话呢！堂堂彭格列的雨之守护者怎么能这么窝囊！不要给十代目丢脸啊你这家伙！”狱寺焦急地冲着话筒叫道。
“......你才没那么容易就会挂掉。”稍后他又低声补了一句。
那边大概是愣了一下，然后又喘了两口气，开朗地笑起来：“啊哈哈......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真好。”熟悉的口气让狱寺恍惚了一瞬，好像又回到一切开始之前的日子，他还是桀骜不驯的炸弹小子，山本也还是那个讨人厌的棒球笨蛋。
渐渐逼近的脚步声打破了他的回忆，“往这边搜！”“他跑不远！”的呼喊此起彼伏。
低沉的声音在胸腔里鸣响，像是要把濒临破碎的内脏都震伤一般。尽管如此，山本武仍然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着——“没有时间了，隼人，我......”
“喂——？喂！！”
电话断了。
狱寺一拳击打在墙上，伤痕累累的手心淌下鲜血，他却已感受不到疼痛。
End.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弥漫的烟雾渐渐消散，露出几张茫然的年轻面孔。
“咦？这里是哪里......”
山本快步走向爆炸的发生地，复杂的心绪五味杂陈，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到那个地方，那是十年火箭筒为这个时代带来的，最后的希望......
[一种解释：可以理解为白兰过于频繁地与平行空间里的自己沟通，导致时空失衡，另一条世界线里快便当的山本打电话打到这条世界线的狱寺手机上了......自由心证，自由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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