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想消失

我是一个废物写手

【♂】3

*这次只是单纯想写写亲密的互动

四.

春天到了。

木头栅栏圈着的畜棚里躁动不安,牛羊成天见的哞咩不停,蹄子撅地的声响混着精力格外旺盛的马群来回奔跑的动静,和滚遍辽阔大地的阵阵春雷竟有异曲同工之处。

朔望两日外的夜,凡是月影稍稍在天上露点半遮半掩的边,你便听得见远近山包上此起彼伏的嗥声,忧伤倒不见得多少,无法抑制的亢奋才是主旋律。

白天鹅成双对地飞掠过头顶,颈与翼亲密难分;刚从冬眠中苏醒的地鼠钻出洞吱吱叫,暖阳下啮齿类小动物身后已经有了清晰的黑影①。就连恼人的苍蝇都是一团团的,虎视眈眈地盘踞在新鲜的牛粪边。

陈阵懒洋洋地横躺在草地上,身子底下压倒一大片蒲公英花,他也不去管,径自打个哈欠,装模作样地拿本旧书挡住脸。他随身带的除了水和防身武器便是一两本书,内容多半早已稔熟,然而资源匮乏,寥寥几回造访县城书店时也挑不上几本中意的,无聊时还是吃老本逗闷解乏。

书皮上胡乱涂画着几颗红星,没名字,典型的手抄本。兴致来时他也给牧民们讲解这些诗句的意思——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句是形容诗人向往的爱情不一定要朝夕相对,却一定共享着灵魂的牵绊;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更是歌颂了这种美好感情的崇高境界,包容与博爱让他们的爱情得到了升华。

说不向往那是假的,全中国几千万青年男女都被这些诗句中奔流激涌的热情感染,陈阵也仿写过些风花雪月的句子,只是都搁在北京家里头,来这之后鲜少再回想起过。

短短几年里他就从里到外地变了个样,在这草原上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与皇城根下不同,亦自然而然地将他和杨克的命运引向完全未知的轨道。

他闭着眼叹了口气,微微侧了侧头,书从脸上滑掉一半,暖溶溶的光线洒在虹膜上,映出眼皮底阡陌纵横的毛细血管。

周遭突兀地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触碰,陈阵撩眼一看,转圈撒欢跑的小狼不知从哪摸回来,正拿鼻头拱他头顶乱糟糟的发旋。这家伙虽还勉强修着本能的必修课,性子到底和没爹疼没娘亲的野狼崽子不一样,更赤忱洒脱些,没心没肺招人疼。

自下而上的视角有点奇妙,看惯了的身形倒了个个,肚腹间一层新生的短短绒毛首当其冲,其次是下巴上刚换了一茬的硬须,平日见惯的闪烁大眼反倒生出些居高临下的味道。

情人眼里出西施,家长眼中的自家小孩也是同理,陈阵无意识地伸手挠挠小狼的下巴,心里琢磨着它再出落得高大些,定是犬科动物界的一位美男子。

只不过这位美男子的脾性可没家犬那么温顺,很多时候它就一特难伺候的官老爷,捧着哄着还得小心别马屁拍到腿上,巧劲用错地儿。现下它又不满地呼噜起来,破碎的音节接连滚落在草地上。陈阵一头雾水地翻身坐起,嘀咕:““又犯病了?”

大爷没声了,悄悄把脸扭一边,错开它监护人探寻的目光。陈阵不乐意了,一把给它捞过来,狠狠招呼了一把头顶,愣生生把服帖平顺英明神武的头毛整出桀骜不驯的意味。他的手指顺着毛发生长的轨迹落到狼耳朵根边,忍不住顺手摸了两下。

小狼有点愣神。耳尖轻轻抖了抖,一道悄然无声的战栗滚雪球一样一路碾过它背脊。这是种细微的陌生感觉,它不太抓得住,也不怎么习惯。

陈阵乐了。未成年的狼崽耳朵还只是软又薄的一块肉,软骨和血管都能一路摸出来。他翻来覆去地秃噜了两道,手底下的抖动便从一处蔓延至全身。小狼眯起眼,竖起的尾巴晃一晃,浑身的毛都抖过一圈,浑是副风流快活的样。

陈阵变本加厉,拎着尖尖顶的一撮毛揉搓,又折下去翻上来地倒腾,末了还穷追猛打地往耳蜗里头挠。可怜的耳朵饱受了好些摧残,整个地充血红起来,颤颤巍巍地抖动着。小狼不耐烦地想转头来咬,陈阵赶紧捏住它脖子不让动,手底下动作不停。

小狼终于被调戏得炸毛,利落地就地前滚翻逃离魔爪的蹂躏,炸起颈毛,唬唬威胁。陈阵见好就收,顺势重新倒回草地上,往脸上秃噜了一把,自嘲地笑起来。

“嘿,孩子大了,不好养啊。”

落霞因循重力向谷底坠落,天幕上熔岩似的狼与马奔流而过,火光垂落至连绵长草间,上天下地皆沉在热烈的燃烧中。陈阵阖起眼小憩,呼吸平缓,像是陷进了酣甜的浅眠。

他的狼抬头看看天上微笑着的腾格里,寻个舒服的地方躺好,再抖一抖耳朵,扑簌簌地掉下几根短硬的狼毛。

① 用了一个典故,地鼠用看不看得到自己的影子来判断冬眠是否该结束了。

*引用的诗句从某种程度上说是我对这种感情的个人理解,看官亦可自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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